Coccccccccus

     叶修视线转了一圈，看了看黄少天空荡荡的对面，和冲他挤眉弄眼的方锐，嘴角勾了勾，领着苏沐橙往王杰希那边儿走。

     “大眼，拼个桌儿？”他问是问了，却不管对面回话，直直就往下坐。

     王杰希抬头扫了他一眼，这一抬眼显得他左边那只眼睛尤其的大，灯光一照渗人得不行。他等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了，才道：“坐都坐下了。”那意思是我还能再把你踹起来赶走不成？

     叶修呵呵一笑。苏沐橙把包放他身上，看了眼王杰希的餐盘，咦了一声：“这是苦瓜？看起来好好吃。”她说完冲叶修眨眨眼，道：“那我去给你拿饭啦，有想吃的嘛？”

     叶修探头往王杰希盘子里看了看，看得王杰希眉梢一跳，久违的有种自家BOSS被人觊觎的危机感。他抬头刚要说话，叶修却把视线转开了，四下扫了扫，道：“都行。”

     苏沐橙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道：“嗯，那我去问问张副的面从哪里打的。”

     叶修直等苏沐橙走远了才悠悠叹出一口气。

     王杰希本来是不想搭理他，却看这人一副“你快来问我怎么了”的表情，眼看着他再不回话就又要叹一口气，心里深深叹息，问道：“怎么了。”

     这人要是敢答“没事”他立刻就端着盘子走人。

     好在叶领队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要懂得适可而止。他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丫头估计是生我气了，待会儿拿回来的还指不定是什么。”

     王杰希认真回想了一下刚才两人间的对话，怎么也没看出来苏沐橙哪儿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不准备接他话茬。结果叶修直勾勾看着这边儿，让他筷子举着愣是毫无胃口。王杰希冷静了一下，道：“黄少天怎么回事？”

     他原本以为叶修该是不想说这件事，所以故意这么问就是想结束对话，准备赶快吃完了他还能趁集合前溜达溜达，结果不想叶修却好像是就等他问这个，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们队长你还有联系没有？他妈是中医来着吧？”

     他这个队长指的该是林杰。王杰希眉头拧了拧，问：“不好治？”

     按理说西药是见效最快的，一般人要是能想到找中医，如果不是为了调理身体、慢性病，那就只能是实在别无他法了。因此叶修这话一问出来，王杰希就直觉事情大概比他想的要严重。

     叶修却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我记得是看内科的来着？你还能联系到不？”

     王杰希凉凉看了他一眼，道：“妇科，他妈专看Omega不孕的。”

     叶修遥遥看了那边毫无所觉的黄少天一眼，默默道：“其实也行。”

     那么多Omega，说不准剑圣大大就看中其中一个呢？

     “……”

     王杰希这次是真不想理他了。这人到底来干嘛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好好吃饭的是吧？

     “叶修。”王杰希沉声道：“你自己心情不好不要祸害别人。”

     “嗯？”被点到的那人估计一开始还想装傻过去，后来发现实在不好糊弄了，才摸摸脸道：“有这么明显？”

     王杰希哼了一声没理他。

     叶修大概也是觉得没意思，干脆放空了发呆，半天没再说话。

     于是等王杰希放下筷子，准备喝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面前这人直勾勾盯着联盟剑圣的画面，还一脸的高深莫测。

     王杰希冷静的把汤碗放下，目光深沉地看了看他碗里的嫩豆腐，抬头主动搭话道：“我家认识地安门一医生，要不要联系一下？”

     “嗯？”

     叶修这才从发呆的状态抽出来，花了点时间脑子又过了一遍王杰希说的话，道：“算了，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啊。”叶修又扫了一眼方锐那边儿，道：“除了容易漏也没别的，稳定下来之前单独训练就得了。”

     他说到这儿才把头回过来，似笑非笑看了王杰希一眼，道：“不错啊大眼，还挺关心队友的嘛。要的就是这样，以前的恩怨都要放下，我们现在是一队的了。不错不错，值得表扬啊。”

     对面王杰希听了他这番话不仅没有一点高兴的迹象，反而表情更冷淡了，看那意思是一点都不想跟叶修一队，更不想再搭理他。叶修倒是也不介意，眼看苏沐橙回来了，立刻做出一副万分期待的样子。

     苏沐橙把餐盘往他面前一放。

     “炸酱面。”

     叶修看了看碗里，翠绿绿一片苦瓜，埋得面码都看不见。

     苏沐橙给他递了双筷子，联盟女神一歪头笑得娇俏，道：“吃吧？”

     “……”

     王杰希恍然。难怪说是生气了，叶修现在右手不能动，若是说米饭还能用勺—职业选手左手拿个勺自然没什么—但这面的话……

     他思及此，干脆利落的端着汤碗起身。

     “哎？王队吃好啦？”

     王杰希看了看一脸甜美的苏沐橙，又看了看碗里的嫩豆腐，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嗯，你们慢慢吃。”

     叶修左手捏着筷子，看王杰希站在窗口边上喝汤，对苏沐橙道：“你看看你把人吓的。”

     苏沐橙看都不看他，道：“我哪里吓人，分明是被你气的。”

     叶修原本就是希望她能看过来，然后体谅一下残疾人，结果曲线救国没成功。他看了看碗里那堆苦瓜，只觉得嗓子都发紧，只好又硬着头皮给自家亲妹摆事实、讲道理：“当时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砸着方锐那肯定不是断个骨头脱个臼的事，何况他还是咱们的正式队员……”

     “那不是还有你吗？”苏沐橙丝毫不为所动。

     “啊？”叶修反应了一下，继而苦笑道：“我已经退役了啊。”

     苏沐橙没说话。

     “所以你看伤了我总比伤了他强吧，他要是伤了兴欣下赛季怎么打，是不是，队长大人？”

     “我知道。”他话说到这儿被苏沐橙硬生生打断了，她想说和你比我根本不在乎兴欣怎么样，但这种气话未免太诛心，到底说不出口，最终也只是道：“这次是差一点没砸到脑袋，但若是砸到了呢？或者是偏了一点划到眼睛了呢？那样的话你怎么办？国家队去哪儿再找另一个领队？”

     叶修干笑了两声，左手别扭的摸了摸她头顶，道：“我这不是没事么。而且就算真砸到了，那不还有老韩呢么，没事的啊。”

     苏沐橙听到他后半句话眼圈蓦地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的。她别头躲开叶修的手道：“那你呢！韩文清代替你担任领队，那你呢？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们怎么想？黄少天为了谁变成这样的，你觉得是为了国家队领队吗？”

     叶修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黄少天，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右手打着夹板，左手尴尬的悬在半空，这姿势看起来就颇有些滑稽，但苏沐橙却没心思笑。

     她自然知道叶修是对的，从现在的结局来看，方锐受伤大概要更麻烦许多。但那又如何？这世间又不是只有对错，心疼一个人的情绪也不是全凭事件的是非曲直来看的。

     叶修太习惯去照顾别人。这次是为了方锐，下次还会是谁？她原本觉得如果不能依赖别人，被人依赖也该能让人感觉温暖。但他也是人，如何不会累？于是她放开叶修的手，学会独立，学会一个人行走。她为了这样的信念一路走来。她还是叶修最好的搭档，但同时，也是联盟最强的枪炮师。

     她以为她已经成长，成长到足够能让叶修放心把兴欣交给她。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像当初在嘉世时一样——明明叶修才是那个被驱逐的人，明明叶修才是那个受伤无法再打荣耀的人——她却还是要叶修来安慰。

     可不然她还能怎么办？

     这些事叶修并非不懂。他并非如别人所想一般不谙人际交往，只是很多事他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他觉得被人依赖天经地义，遇到困难当仁不让，却是从没想过，别人也可以是他依赖的对象。

     苏沐橙眼圈通红。黄少天的心思她一早便有所察觉，她原本同黄少天一样决定瞒下——毕竟是最在意的人，怎么舍得他受人非议、受人指摘？

     但现在这还让她怎么瞒？还有什么理由让她继续瞒着？

     就算叶修日后找了个Beta，找了个Omega，只是给他徒增负担又有什么意义？

     叶修见她眼眶里眼泪打转，心疼得不行，柔声道：“我保证没下次了，咱们吃饭吧？啊？菜都凉了。”

     苏沐橙从他怀里拿过包，抽了两张纸擦了眼泪，收拾好了之后从自己的餐盘里给他拿了个叉子，道：“你把苦瓜都吃了。”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叶修怎么忍心拒绝？他连声说好，拿过叉子就叉了苦瓜吃，看得苏沐橙鼻子又一酸。

     如果能有人替他分担，就算是个Alpha又怎么样。

     

     两人吃完饭食堂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叶修看苏沐橙情绪大概缓过来了，问她借手机。

     “你的呢？”

     叶修一愣，他都忘了自己还有手机这事了，又一翻兜，果然没有。苏沐橙赌气不想把手机给他，叶修看了看表，无奈道：“那你帮我给叶秋打个电话。”

     苏沐橙看着他没说话。

     联盟女神此时眼眶还是红的，这么看人把叶修心疼坏了，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她，只好道：“乖啊，就再借我这一次，之后我都记着带。”

     苏沐橙抽抽鼻子，道：“说好了哦。”这才把手机递给他。

     叶修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摸了摸她的头，把手机接过来给叶秋打电话。

     那边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沐橙？我哥他怎么样？”

     “哟，知道关心哥哥了？不错啊。”

     电话那头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听背景音像是叶秋起来关了个门，然后叶修就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道：“混蛋哥哥你手机呢。”

     这事叶修理亏，他自然不会多聊。于是他连磕巴都没打一个，利落的道：“当初给咱爸看病那个陈爷爷你还有联系吗？”

     叶秋见自己的问题被他完全忽略自然不爽，但这人这又问的是实打实的正事，他运了运气，还是回道：“人家是看内科的，你不是肩膀脱臼吗？你问他干什么？”

     “不是我，黄少天。”

     那边没立刻回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呢？你肩膀有事没有？要不要给你从三院找人看看？”

     叶修原本慢悠悠的走，听他这么问扫了一眼旁边的苏沐橙，才道：“我没事，你就帮我问问陈大夫就成，快点啊，最好明天就能来。”

     果不其然叶秋又气急，道：“明天？你知道陈爷爷现在不看诊，求医的人都能排到明年去了是你说约就能约到的？还来？”

     “那我带着人过去。你帮我赶快联系一下，快点，这是为国争光的大事。”

     “咱爸这套对我没用！”

     “行了我进电梯了，挂了啊。”

     “不行我还没问完！电梯里有信号你骗谁——”

     叶修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苏沐橙的时候就看人一脸探究的冲他眨眨眼。

     他莫名的就有点尴尬，咳了一声道：“家里认识个老中医，据说挺厉害的，让他给少天看看。”

     苏沐橙盯着他看了一会，这回倒是没为难他，乖巧的“哦”了一声。她看了眼手机，道：“喻文州说大家已经在训练室集合了，我们直接过去？”

     叶修点了点头道：“嗯，直接过去吧，早弄完早点儿回去。”

     先前那章姓负责人说这训练室是专门为国家队新改的，这话是不假，单从那个莫名掉下来的钢架子上就可见一斑。不过除此之外，别的配置倒是当真不错。

     国家以前没有重点扶持的电竞项目，此次荣耀算是一次试水。机会难得，此番又是国际赛事，怎么样上面也要有多给两分重视。选手惯用的鼠标、键盘，这些都只是基本中的基本；最好的处理器和固态硬盘，最顶级的GTX三显，再加上上礼拜新架的1.5G光纤，这才是真正给他们下的功夫。

     每台机子都一样，自然就没什么好选的，所以叶修跟那帮人说是分机子，其实也就跟分个座位差不多，主要还是为了讲讲每天的安排。

     叶修和苏沐橙进去的时候喻文州正说到注意事项。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无甚新鲜。他看叶修进来了，点点头，最后总结了两句便自动自发的走到一边坐下。

     叶修头上缠着纱布，吊着胳膊，形象着实不怎么样。他懒洋洋往前面一站，道：“机子都选好了吧？别明儿对战输了怪座位啊。”

     还没到明天呢你就提输这是几个意思。

     众人本身还对他抱着两分同情，结果这话一出来心里那点怜悯立刻消散了。要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这人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同情。

     叶修非常淡定的无视了这帮人的反应，道：“明天早上基础训练，队里怎么练在这儿还怎么练，有谁还要我教的吗？”他说着视线飞快扫了一圈，道：“很好，没有。这才是职业大神应该有的素质，继续保持啊。”

     坐在他近前面的张佳乐几乎要忍不住。这人怎么回事？残了只胳膊怎么反而更贱了？

     他旁边王杰希睁着一双大小眼面无表情。他刚刚吃饭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个发展，现在自然半分感想也无。

     叶修看着像是颇为满意般点了点头，道：“那明天照常九点训练室集合，上午基础训练、一对一，对战名单明儿你们喻队拿来。下午分组打轮儿团战，A队，苏沐橙、方锐、孙翔、周泽楷、肖时钦、李轩，B队，喻文州、张佳乐、王杰希、唐昊、楚云秀、”他点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和方锐坐在一块儿的黄少天，补上最后一个名字：“张新杰。”

     “嗯？黄少呢？”

     “他需要治疗。”叶修说完也不管这帮人是怎么个反应，道：“晚上吃完饭复盘，输了的那组挨个做检讨啊。那就这样，散会，回去都早点睡。”

     他说着就往外走，最后一个字都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我去这就完了？连个战前动员都没有？”

     “这家伙也跑得太快了吧。”

     “他一共说了能有两句话吗？”

     方锐没凑这个热闹。他往黄少天那边蹭了蹭，道：“委托，咱走吧？”

     黄少天今天折腾的有点儿没精神，眼皮掀了掀问他：“委托？”

     “是啊，你就是组织给我的委托啊。我得好好表现。咱回屋吧？”

     这方锐是来真的呢？黄少天无奈。他原本以为方锐当时不过是看他和叶修两人就要僵持不下，找的这么个借口来缓和一下，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认真的。他是有心拒绝，但方锐这人当初在蓝雨训练营时是个什么样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于是只答道：“行啊，就到十点，你没弄完我也要睡觉了。靠，今天简直太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想到下礼拜还要复查又要见那医生我就想直接飞回G市，这B市的医生都什么毛病……”

     那你还说了这么多。

     方锐腹诽归腹诽，推着黄少天往外走，说出来的却是：“十点没问题，妥妥的，看我三十分钟之内替你解决问题。”

     “口气很大么。要是没解决你是自裁以谢天下啊，还是赔偿我精神损失啊。”

     “您看我以身相许行吗？”

     “滚滚滚。除了老林谁要你啊。”

     两人这边插科打诨着上了楼。方锐把人推进自己屋里，关门时还特别猥琐的探头左右看了看，看得黄少天一阵无语。

     “你至于么，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两个这是地下党要交换情报。”

     方锐关了门之后就相当大气的转身，听见黄少天这话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他看黄少天自觉在椅子上坐了，直接坐到床沿上，道：“来吧英雄，说说？”

     这要是搁平时谁敢跟黄少天说这种话？让他“说说”？你这是得有多想不开？

     但现在方锐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压力。

     他相当清楚黄少天现在是真的没精力，何况他问的也不是这人愿意开口的话题。

     只是他是忘了，黄少天确实是以能说闻名的不错，但这人出名的能说，说的那可是废话啊。

     于是他看见黄少天一挑眉，笑着重复道：“说说？”

     方锐从看见那个在他兴欣时就相当常见的嘲讽笑便心里一突。等听黄少天开口问他是想听他蓝雨训练营门口那只猫的故事，还是他们队长以一己之力说服蓝雨食堂改革每周一供应白切鸡的故事时就知道要大事不好，直到最后开始听黄少天是如何在B市大吃特吃的故事……

     方锐看着眼前这个说得十分惬意、毫不费力的人，在心里狠狠抽了十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然后打断道：“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黄少天假装没听到。

     方锐道：“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黄少天说国家队的食堂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上他大蓝雨方锐你怀不怀念蓝雨的食堂啊哈哈怀念也没用你吃不到了。

     方锐继续道：“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黄少天说上次来B市王杰希推荐的一家烧麦店很好吃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吃叉烧包。

     方锐锲而不舍道：“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黄少天说——

     “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

     方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枕头往怀里一抱，固执道：“我想听你和叶修的故事。”

     黄少天面色不爽盯着他，方锐回以他最真诚的眼神。他看黄少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催促道：“就随便说说。你啥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啊？”

     黄少天才不会被他这种误导性问题骗到，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爆都爆了，还不敢承认，我鄙视你。”

     黄少天眉间一跳，道：“我爆是爆了，但我是为了他吗？说话要讲究证据，小小年纪不要学人家信口开河懂不懂。”

     “不是他还能有谁？你要说是巧合我就真的要怀疑你的智商了。”

     黄少天丝毫不为所动：“是巧合。”

     饶是方锐也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发展，愣了一下，道：“我靠，真不愧是老魏的徒弟。”眼看着黄少天要炸，他忙又道：“说真的，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的关切，黄少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就卡在了嗓子里，最后只道：“能怎么回事，就是信息素失调呗，你不是知道吗。”

     方锐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慢悠悠开口道：“五年前我拦在林大大和呼啸的经理之间，信息素水平直接翻了两倍。

     “后来去医院，医生说，这叫应激性信息素失调。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情感波动大了，心理影响生理，就炸了。

     “你说我是为了林大大，你这是为了谁呀？”

     方锐说完就抱着枕头盘腿坐着等黄少天反应。

     而那边黄少天有点震惊。

     “你对林敬言居然真的有这种心思？你们俩在一起了？不对不对肯定是没在一起不然你小子现在指不定要乐到什么地方去……我靠。你诈我。”

     黄少天咬着牙简直想把自己嘴封上。以一换一，这人倒是真舍得下本。

     方锐这就是挖好了坑等他跳，而他还真的就自己跳进去了。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的一番心思。不然方锐半口没提自己对林敬言是存着哪种感情，若当真如他所说这信息素失调与别人无关，他又怎么会当即就反应过来方锐的情感？

     他今天是真累，不然也不至于上这种当。

     对面方锐颇有两分得意的眨了眨眼睛，道：“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喜欢老叶的啊？”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有关系吗。”

     方锐愣了愣，“哦”了一声。

     他是从没见过黄少天以这种语气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正想着怎么接话呢，听黄少天问了一句：“老林退役之前跟你商量了吗？”

     方锐也没过脑子，自嘲一笑，道：“我又不是他妈，他干嘛要跟我商量。”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无奈道：“我说哥哥，咱就不能不心脏的好好聊天吗。”

     “好像先耍诈的那个人是我一样？”

     方锐举手投降。

     “不过说真的，你是，就发现自己喜欢A，还是……”

     他这话问的费劲，黄少天答的倒是一点都不费劲：“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

     “我就喜欢了他一个我怎么知道？”

     “……哦。”

     两人又是无话。

     过了一会儿方锐问道：“老叶知道了？”

     这人就不能问点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吗。黄少天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老林知道吗？”

     “他知道啊。”

     方锐一脸的坦诚。黄少天嘴角抽了抽，道：“咱俩没有可比性。”

     谁想方锐听了还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我也觉得是，林大大比老叶纯良多了。”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的意思是，林敬言是Beta，而叶修是Alpha。”

     “啊？”

     方锐一脸的没反应过来。黄少天不想理他，起身就要走，方锐上来就扑住他大腿，把人拖回来，道：“别别别，委托你跑了老叶能生吃了我，咱们问题还没解决呢！”

     “之前谁跟我说半个小时保证解决问题的，这都二十五分钟了，委托我感觉你非常没用，我要回去睡觉了。”

     方锐扒着他腿不让走，喊道：“难道不是你自己说了快十五分钟吗！裁判，裁判呢！我要求重新计时！”

     “去去去，还重新计时，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重来的吗，年轻人太天真了，申诉驳回。快放开我。”

     “不放。”

     “你放不放。”

     “不放。”

     黄少天眉间跳了跳，道：“方锐我告诉你啊，我现在是病人，病人你懂吗，受了刺激我信息素再失控一次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方锐抬头眨了眨眼睛，道：“所以我现在是帮你啊，你不想知道我当初怎么恢复的吗？”

     黄少天……当然想知道。

     按那医生的说法，不吃药也并非不可行。人体对信息素的调节本就是各种生理活动中重要的一环，这种调节在某些情况下会被加强，使得信息素的浓度变化空间更大。举例说明，性活动前后。

     黄少天这次说是信息素水平升至平常三倍，但这个浓度如果是对于易感期被动发情的Alpha来讲，也不过就是个稍高一点的正常值，远不值得如何大惊小怪。问题就在于，他并非处在易感期，身体对于信息素水平的变化不甚敏感，自然也就不利于控制。

     而那医生给的解决办法是，由别人帮忙进行体外调节。最理想的情况是他联盟剑圣有个已经绑定的Omega，两个人关屋里做上几回也就恢复正常了。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全副心神都牵动在另一个Alpha身上。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互动效果是最强的，不过就算不是Omega，情感上的伴侣也是可以的，毕竟心理因素对信息素水平的影响也至关重要。唯一的关键就在于，要让信息素水平自然升高，调动起身体的调控机制，在信息素升高的重复过程中加强身体对信息素的调节，直至最后信息素浓度恢复正常水平。

     “一般来讲，我们认为性行为是最直接有效的。”

     黄少天现在想起那医生毫不避讳的这一番话还是尴尬得直想跳窗。如果真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谁滚到床上去，他还不如吃药。

     趁着他沉默的这一会儿方锐已经毫不犹豫的把人摁到床上坐了。黄少天看走不了，索性也不挣扎了，问道：“你当初怎么解决的？”

     方锐嘿嘿一笑，道：“我和老林睡了一个月。”

     黄少天抬腿就走。

     他大概是傻了，居然会以为这人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方锐赶紧拉住他，道：“哎哎你别走！此睡非彼睡！真的！你别走啊！我们是盖棉被纯睡觉！纯睡觉！”

     黄少天被他拉回来又坐在床上。

     方锐正要说话，被他截住道：“你当时多大？”

     “十五啊。”方锐不明所以。

     “你十五岁的时候能盖棉被纯睡觉，你二十五岁的时候还能吗？”

     “能啊。”

     方锐这话回的颇为理所当然，道：“只要林大大还愿意跟我躺一张床上我就很满意了。”

     黄少天简直不想理他。

     他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我说我们情况不一样。”

     方锐脑子还没转过来，愣了一下问道：“你忍不住？”他看着黄少天白了他一眼，又道：“还是你觉得老叶忍不住？不会吧？他跟个性冷淡似的，上次碰见个发情的Omega都没反应。哎那事你也知道吧，他后来还说什么‘习惯了’，吹吧他就，兴欣嘉世都一个Omega没有，他上哪儿习惯……”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神色微妙道：“你不会以为他有Omega吧？”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但却也不是黄少天考虑的重点。但他究竟怎番心思没必要和方锐剖白，于是只顺着他道：“不能有？那家伙粉丝也挺多的吧，其中有几个Omega也不奇怪。”

     方锐听他语气就知道这人在意的不是这个，但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纠结在何处，只劝他道：“你就当哥们之间搂搂抱抱不也挺正常？”

     “我不愿意。”黄少天这话出口语气颇为不耐烦。

     “为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黄少天视线紧紧锁在门口，好半晌之后才答道：“林敬言是个Beta，你和他在一起天经地义，谁也没道理说你们什么。”

     他话说到这儿方锐算是明白了。他看黄少天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犹犹豫豫接了一句：“我觉得老叶他……应该不在意这些。”

     “他当然不在意。”黄少天脸色不太好。

     叶修岂止是不在意，他根本是视这些于无物。

     当初嘉世仗着他从不出面面对媒体抹黑他的话少了？那会儿荣耀论坛铺天盖地都是骂叶秋的帖子，就连版主都临阵倒戈到不愿意警告，这人前前后后又有解释过一句没有？

     正是因为叶修不在意，正是因为他知道叶修不在意——

     “所以我才不愿意。”

     方锐愣了愣，反应过来了，一瞬间眼睛就睁得更大。

     黄少天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看在同他交情的份上了。

     谁内心没有几分不愿被人窥见的角落？越重要越是要藏在心底，越珍视越是不想被人看破，此人间常情，更何况那是黄少天。

     这人……今天之前谁都从没想过他对叶修会抱有任何超出友情的心思，而今天之后，众人多也不过是觉得疑惑不解。就算真的有人往这方面想，也还是要打个问号。毕竟从前黄少天和叶修相处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却是谁都没能从中察觉到什么的。

     而喜爱最是难能掩藏。

     那人是该对他有多重要，才能让他那般小心翼翼的守着护着，这么多年来都没露了半分马脚？该是有多珍视，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护得理所应当，却从未多想？

     方锐眼睛眨了眨，想了一会儿，突然面上就开始泛红。这话是他亲自逼出来的没错，只是这会儿他听了却不由自主的有几分尴尬，真要说是尴尬大概也不准确，更像是，难为情。

     黄少天既然决定告诉他，便说的坦荡。他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倒也就罢了，此时反应过来了，这话听进耳里，再想到这人先前几番话里含义，却是觉得面颊都要烧上几分。就像是看电视剧里的角色接吻，看他们互诉衷肠，哪怕这都是别人的深情，观众也要觉得羞人的。

     方锐掩饰性的抓了个枕头抱怀里，黄少天却同时起身。他伸手轻轻敲了方锐脑袋一下，道：“行了行了行了，别瞎想了，就你那点脑细胞想也想不出来什么，还是都留着打荣耀吧。我回去了啊，累死了。”

     方锐没立刻回话，他等黄少天走到门口了才叫了一声黄少。

     黄少天握着门把手转身看他，一脸的无奈：“我说你又怎么了，说好要帮我解决问题这没解决我不要你赔偿就算了你还自己缠上来了是吧，我告诉你再废话我今儿晚上就不走了，咱们好好聊聊你和林敬言到底怎么回事。”

     方锐嘿嘿一笑，一瞬间流露出的傻劲儿根本不想个精明的猥琐流大师。他眼见着黄少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才赶紧正色了道：“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你不一定非得想着它，就当和老叶正常相处就好了，不然反而麻烦。”

     黄少天听了他话似乎有那么两秒神游到不知道哪里，之后才嗯了一声，开门了道：“成。走了啊。”

     方锐探头追着他背影喊：“平常心啊！”

     黄少天挥了挥手。

     

     而此时和他们四个房间相隔的地方，被蓝雨副队珍之重之的某位领队正随口一句话就剥夺了他们蓝雨队长的某项权利。

     “擂台你就别上了。”

     喻文州笑而不语。

     叶修这话乍听来像是在嫌弃他，但其实就是句废话。他在蓝雨都几乎从没打过个人或是擂台赛，没道理在众神云集的国家却反倒要去凑个热闹。

     他连头都没点，手指在名单上移了移，道：“张副队也肯定不上，李轩和肖队呢？”

     “张新杰干嘛不上，有机会让他上去玩儿两圈。在霸图呆了六年都没打过一场个人赛，这可怜的。”

     喻文州冷静道：“还是打过的。第十赛季全明星的时候。”

     那场个人赛是出自谁的手笔两人都心知肚明。叶修明显卡了一下，咳了两声，端正态度道：“李轩和肖时钦再说，反正一对一训练他们俩谁都逃不了。”他视线在名单上转了一圈，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王杰希到底打不打团队赛。”

     这确实是个问题。

     国家队此次出征准备时间说长不长。尤其虽然都是行业内的顶尖大神，但彼此间从没合作过，团队赛的阵容和配合一定是这次国家队训练的重中之重。

     喻文州沉吟了一下，道：“王队单挑的能力毋庸置疑，团队的话……”

     “单挑他肯定跑不了。就大眼儿那清奇的脑回路，哪怕让他守擂打上十二场，估计最后都没人摸得着底儿。”叶修说着有些别扭的从兜里摸了根儿烟，忽略喻文州莫名变得意味深长的目光，淡定地接着道：“现在就看我们这放飞魔术师，是拴着溜两圈儿啊，还是彻底放手让他撒开丫子野。”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说完了就自己把烟叼上去翻手头的资料。喻文州其实没听懂他后半句说的具体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意会，意会到了就一阵无语。这人是拿王杰希当什么比喻呢？还拴着溜两圈？

     不过好在叶修嘴贱也算是人尽皆知，喻文州没某些人那么无聊，还要在这上和他纠结，只想了想，问道：“魔术师打法这两年从没在正规比赛出现过，擂台和团队赛更换打法的话会不会不好兼顾？”

     叶修垂着眼睛看手里那沓资料，随口道：“他会不会不好兼顾我是不知道，但是这位，”他说着把烟拿下来，点了点张新杰的头像：“让他配合魔术师估计比他第四赛季配合老韩还难受。”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张新杰向来以稳著称，而王杰希的魔术师打法则是另一个极端，飘忽所以、莫名其妙。先不提张新杰能不能跟上王杰希的战术思路，就算他跟上了，只怕也不会舒服。而张新杰作为团队里唯一的治疗，此次本就压力极重。对别人来讲或许还只需要训练和团队名单中的队友保持默契，但对于治疗来讲，却是要熟悉每一套阵容里的人员配置，和所有人都建立配合，这里面如果再加一个魔术师，只怕这工作量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喻文州想到这儿叹了口气。但是如果让王杰希去配合团队的话……

     当初他推却了队长的职位就已经是一个很清晰的表态了。

     “大概还是让王队专注于擂台会更好一点。”

     叶修也在想什么，听他说话就点了点头，却不像是认同。喻文州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问道：“叶神有别的看法？”

     叶修手指上夹着烟转了两转，道：“我在想少天……”

     除了王杰希之外，黄少天也绝对说不上好配合的人物。这两个人都是个人风格极强，而且和张新杰本身的风格格格不入。虽说让联盟第一奶奶个四处乱窜的刺客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真的在团队赛里把堂堂妖刀当刺客用，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他想到这儿抬头就见喻文州笑眯眯一张脸，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这人是误会了，一瞬间还真有点不自在。在医院时那医生的分析这人是听见了的。不像苏沐橙好歹还问了他一句，这位蓝雨队长自始至终没什么表示，甚至让他怀疑这人根本对此是乐见其成。

     他手上拿着烟往嘴里送，送到一半又拿下来，冷静了一下，镇定道：“我是在想少天团队赛的角色。”

     喻文州本来也不觉得他会在这种时候走神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是作为黄少天的搭档，虽然本身不是机会主义，这种难得机会却也没有放过的道理。他点点头，道：“少天如果知道叶领队这么关心他一定也很高兴。”

     叶修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淡定道：“和王大眼儿不一样，少天明显不能做主攻，让他带节奏还不如让李轩来。所以如果他在，团队里就需要有另外的输出，近战最好，远程也不是不可以。”

     “孙翔？”

     叶修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

     这么说自然就意味着这并非最佳方案。喻文州也并非不知道。孙翔作为联盟新一代中的佼佼者，操作水平自不必说，绝对称得上是一流水准，但是如果要让他来带动整个团队的攻击节奏，这种需要建立在战术解读上的问题，似乎就比不上王杰希这样的经验老道的大神了。

     叶修明显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虽说让控场职业来把握攻击节奏也并无不可，比如说蓝雨就是其中一个相当成功的例子，但是国家队之所以是国家队，自然是要做到比那更好。

     不然他们这一群顶尖大神聚在一起是干嘛来了？还不如直接让蓝雨上，还能省了团队磨合的问题。

     叶修从兜里把打火机掏出来，点了火，道：“明儿团战没时间就不打了，先排个二对二，轮换，看看结果。还有一个月，稍微磨磨还有时间。”

     “名单随机？”

     叶修点了点头：“先随机吧，复盘的时候再看看说不定有新思路。”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明儿我带少天出去，下午不一定回得来，你先别算他。”

   他这话说得颇为轻巧。就这么当着蓝雨队长的面说要把人家副队带走，居然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也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的底气，更离谱的是，喻文州居然也没觉得什么，像是习以为常般应了，头都没点就又接着讨论起训练重点。

   这两位也是真够自觉的。要是被黄少天听到，心里指不定要是怎么个想法。

   可惜事实是联盟的剑圣对此毫不知情，不仅不知情，更是对这之后的意外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真的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真的不在他准备的范围内啊？

   他从昨天意识到这人是打定主意要干点什么开始就小心防备着。叶修的套路永远是看似简单，但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绕坑里去。而他既然都已经在坑里了，自然就更要小心——没什么针对性，但好歹别临场被人打个措手不及，一颗人头分白白送出去。

   然而世事难料，叶修如果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防住的，自然也成就不了三十八场单挑连胜这种战绩了。

   他也是太自信，早上叼着包子看叶修晃过来还挪了挪给人腾了个地方，谁想这人根本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晃晃悠悠的单手端着碗馄饨，说了句“再给你十五分钟啊，吃完来找我”就闪一边儿去了。

   这人是还列了个计划，定时定点要完成某项动作怎么着？

   饶是黄少天心思活络连这种不靠谱的都想到了，也着实是没料到那个后续发展。

   他当时以为叶修赶时间，三两口吃完了早饭就跑到叶修边上等他。那人看他过来了，放下勺子，拍了拍身边让他坐下。

   叶修虽然动作不方便，但也不慢，但奈何他嘴根本就不只要干吃这一件事，还要和他对面的王杰希打嘴炮，自然就也快不到哪儿去。黄少天当时一直在想叶修叫他是要干嘛，脑子里模拟了种种情况，一边思考着应对方式自然也就无暇他顾。而他这么安静的坐在叶修身边看在别人眼里看来根本和B市的蓝天白云一样稀奇，所以等他抬头，看见的就是王杰希一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大小眼，直看得他心里一突。而还没等他说话呢，叶修抬头看了眼表，说走吧，他未出口的一串话就又这么被憋了回去，还生生噎了他自己一下。

   叶修自顾自把碗收了就往外走，丝毫没顾忌后面黄少天是不是没跟上来。而黄少天原本是跟着叶修后面，结果越走越觉得不对，直到都快要从总局门口出去了，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叶修衣服道：“你等等等等，这是干嘛去啊？待会就训练了你怎么这时候往外走？停停停别走了别走了，我靠你哑巴了？说话啊，干嘛去啊？”

   叶修被他拉了一下脚上却没停，一边往前走，一边却是答非所问：“就你这样还训练？再漏了怎么办？你还真想吃药不成。”

   “做个基础训练我能有多激动你骗鬼呢。”

   他被拖着往前又走了两步，看叶修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急了，道：“我吃药也行啊，反正也就这两个月，所以到底我靠你给我停下先解释清楚行不行！”

   叶修真停了。黄少天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他吊着的肩膀，赶紧几步挪了步子差点摔了自己一个踉跄。他还没直起身就听头顶叶修道：“黄少天你给我想清楚，那是就这两个月的事儿么。”

   他语气平淡，话说的却莫名的冲，黄少天听着几乎心头火起。

   我吃我的药又跟你有关系了？你之前跟王杰希说话都好好的，现在跟我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他真气起来反而冷静了。

   其实叶修说的没错，那药，不管是镇定剂还是抗抑郁药，其中成分对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来说绝对算得上一大危害。他们这些人为了保持竞技状态平时甚至滴酒不沾，这一顿药下去几乎就算得上是喝了一斤了。他这吃上一个礼拜对他状态的影响究竟如何暂且不提，从那医生给他开的量来看，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只吃上一个星期就能结束的。

   若是真吃上两个月，那他大概世邀赛都不用打可以直接宣布退役了。

   叶修扥了他一把，把人拽到身边往外走，缓了声音无奈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就算真卖我也得选个值钱的啊。”

   他这是服了软，但黄少天听了这话却没如往常般立刻就反驳回来。叶修只当这人还气着，手搭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他刚要开口再承认个错误，却见这人直勾勾地盯着门外，表情微妙，堪称扭曲。叶修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瞬间就悟了。

   “哟，来了啊。”

   他招呼的那人原本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谁想听了他这声气场瞬间崩塌，等两人终于走出来了似乎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怒道：“你磨磨蹭蹭到底干什么呢！我跟人约的九点半，待会儿到不了我看你怎么办！”他一手拎着个细麻绳扎的纸盒，说着把人往一边儿停着车上引，等到车门边上了才把纸盒塞给叶修。

   叶修大概是真理亏，被人这么骂了也没什么反应，只凑近了那纸盒闻了闻，道：“这都这么多年了，还爱吃这个呢？”他看着那人开了车门，又问道：“还有吗？”

   “没了，人家一天只做三十份我上哪儿给你搞那么多去！你倒是赶快进去，是太久没回家忘了什么叫早高峰了吗！”

   看叶修神情似乎是想摸鼻子，但又腾不开手。他看了看还在发愣的黄少天，问那人：“你一块儿？”

   那人咬了咬牙，道：“你当我跟你一样成天没事儿干是吧。赶紧上车走，回头再介绍。”

   黄少天直到坐上车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他有种叶修这是要带他去什么生物基地的感觉，到了就给克隆出个新的联盟剑圣，他也就当真可以吃药退役了。

   “那是……？”

   “叶秋，我弟。”

   叶秋？

   黄少天表情又扭曲了。

   所以这个才是叶秋？

   那这是不是就是叶修当面不露面的原因？嘉世当初逼他退役是不是也以此为由？

   他一瞬间满肚子问题就要脱口而出，真的开口前到底是过了遍脑子，又都咽了回去。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黄少天眨了眨眼睛。

   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问也没什么意义。

   叶修几乎就已经做好了被剑圣的文字泡淹没的准备，却没想这人居然就没再说话。

   黄少天不说话，车里就沉默下来。

   叶修手指在腿上敲了敲，凑过去轻声问他：“你要不再睡会儿？”

   黄少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没事。”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信息量太大，你让我缓缓。”

   叶修笑了。他大概是顾及着前排司机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笑得就颇有些蛊惑意味，道：“没什么想问的？”

   这人一向自己的事不爱往外说。要是往日，能让他主动开口说出来这么一句，这种机会黄少天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错过，但他今天是真没那个力气，大概也是这两天心情大起大落，累得什么都不想管了。

   于是叶修只见他偏了头，看着窗外道：“也没什么好问的啊。”

   B市的早高峰也算名不虚传，黄少天坐在车里，看着边上一辆辆自行车超过去，无端就觉得有点好笑。

   他四个轮的跑得是挺快，其实却还不及人家两个轮的。而且这情况，你就算跑得快又怎么样？反正是再怎么都走不到非机动车道，可不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离终点越来越近么，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旁边叶修一直没什么动静，黄少天看着窗外，头慢慢靠到玻璃上。他靠过去还没两分钟，被叶修一只手垫在了脑袋下面。手掌隔开冰冷的玻璃，暖得有点过分。

   黄少天心里一跳。他状似平常的晃了晃脑袋躲开那只手，却在低头的时候感受到自己难以平缓的心跳。

   “你干嘛。”

   叶修看着黄少天跟只大猫似的摇头，有点想笑，又莫名的有点不忍，最后还是顺手摸了一把他耳后才收回来，故意反问道：“我干嘛？你爹没跟你说过坐车不要靠车门吗？小心掉下去。”

   黄少天刚才晃的头有点晕。他往玻璃上靠的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概是昨儿那顿药闹的，整个人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就是有点不清醒。

   他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叶修刚才是说了点儿什么，要开口却顿了顿，最后只敷衍的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那现在有了。”

   要按往常黄少天肯定没等那边儿说完一串“滚滚滚滚滚滚”就出口了，这时候却不知道怎么了，反应了一会儿才轻声骂了一句，靠。

   车里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叶修又伸手过来托着他脑袋往自己那边儿带，道：“跟你说了别靠门。”

   这人一反常态没趁机嘴贱两句，但更反常的却是黄少天。他根本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又靠到车门上了，被人揽着脖子还梗了两下，最后也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顺着叶修的力道仰倒在那人腿上。

   叶修拨开他的刘海，一手盖住他眼睛，轻声道：“躺会儿，到了我叫你。”

   黄少天正搭上他手的指尖颤了一下。半晌，叶修才听他应道：“嗯。”

   行过主路后车流逐渐减少。B市七月正是热的时候，虽然不像暑伏天儿那种分分钟能把人烤化了的程度，却实在不怎么凉爽。而此时与外界隔绝的车内却逐渐氤氲起柳叶儿潮湿的气息。

   叶修视线锁在黄少天裸露的颈后，被紧紧盯着的人许是感受到了，眼睫一下下细微颤动，划过他手心，带起点细微的痒。

   叶修微微俯下身。

   Alpha之间的信息素感应有别于同其他性别之间的感知。当信息素向外分泌时，Alpha自身会形成特殊的场，求偶场或是领地，威慑和等级上的差别先于味道被大脑接受，同时Alpha与生俱来的领地意识发挥作用，阻碍了气味信号的传播。这种特殊的信息素感应机制使得Alpha之间注定不会涉及到同另外两种性别之间那种带有浪漫色彩的气味传达，也就注定了Alpha之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浪漫关系。

   叶修手指动了动，想要拨开黄少天额上的碎发，却被阻了动作。黄少天原本一直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此时微用了些力气，甚至往下扒拉了两下。叶修手顺着他力道向下，替他遮住阳光。黄少天在他手掌下蹙起的眉头终于平缓下去。

   叶修定定的看着被他手掌遮住一半的那张脸。

   要不是昨天那医生跟他提起他也不会注意到，在他被砸的那一瞬间，他分明就闻到了黄少天信息素的味道。

   早春植物独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的H市。

   

   黄少天一路上半梦半醒，说是睡过去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叶修遮在他眼睛上的体温，说是清醒的，他手搭在叶修手背上，却不知道要把那只手推开。

   他感觉车子缓缓停了，叶修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只拿了这一盒？”

   前排司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叶总说另外一盒等回来再给您。”

   “直接给我吧，这边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跟叶秋说一声，我们自己回去。”

   那司机也不知道是怎么应的，黄少天睁开眼，叶修正低头看他。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叶修抬头从前面接过来一个油纸的小包，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别赖着了，起来吧。”

   黄少天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而这种文雅点来讲叫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绪在他看向窗外的时候成指数翻了一番。

   我靠，这什么地方？

   他们现在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头顶是大叶的梧桐树，触手可及是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砖墙，而四周鲜见人影。

   叶修拎着两个纸包从另一边下来，看他愣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嘛呢你，睡傻了？”

   黄少天太久没开口嗓子还有些哑，他环视左右才开口：“你带我来这什么地方？”

   “放心，又不会把你卖了。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走得好像不是正门。黄少天一直四下打量，结果没走两步被叶修一手捏住后颈，笑道：“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咱这次光明正大，你正常点。”

   黄少天许是方才路上歇过来了，张口就道：“光明正大你走后门？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老叶咱们先说好你要真把我卖了回头咱们得三七分，你三我七。”

   叶修拎着两个纸包溜溜达达往前走，听了这话先是笑了，紧接着道：“真要卖了还给你钱？你就老老实实给人做苦工去吧。”

   黄少天张口要反驳，却见叶修回过身来看着他，于是也询问的看过去。

   叶修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直看得人头皮都要发麻，将将踩着黄少天要发飙才回过身，轻飘飘道：“也卖不了多少钱，哥委屈委屈，砸手里了就当是卖身给我了，”他说着缓了缓脚步等黄少天赶上来，确定对方不会漏听才又接着道：“现在关键是赶紧把咱们剑圣大大治好，比赛打好了哥好回个本。”

   他这话说得讽刺，语气反而平淡到甚至能听出几分温柔意味。黄少天觉得自己该反驳，对着叶修那般语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沉默了一下，回道：“好。”

   

   两人往前到巷子深处，才在一处小门边上停了下来。他们这一路走来入耳都是些鸟叫，黄少天跟在叶修身后难得安静，直到眼看着叶修断了只胳膊还往人门檐上够才愣了愣，吓道：“你疯了？！手不要了？！”他没敢直接上手拉叶修肩膀，一臂环着人腰间把人往后拖，嘴上还要念叨：“你今年多大了还爬墙？你到底带我干什么来了，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一路就看你拎着个什么东西走，你这是想走到哪儿去啊。”

   叶修倒是没着急，等着他说到要换气，才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示意了一下那房檐，道：“你先放一个到上边。”

   “什么？”

   这话黄少天是听清了，但是实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是真带他回顾童年翻墙爬树来了？

   叶修看他愣神，直接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放，还催道：“快点儿，待会儿来不及了。”

   黄少天被塞了一手东西，这才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叶修，最后一脸的“你开心就好”，边往墙根走还嘀嘀咕咕在那儿说：“我真是有病跟你在这儿发疯，跟小学生摁门铃似的，联盟剑圣往人家家房檐上放包裹，回头被人看见我还要不要脸了，不过你这破地方估计也没人会来……我靠你干嘛呢！”

   叶修施施然把手机揣回兜里，等他站稳了，才悠悠道：“就这破地方你全副身家都买不下来一个厕所。”

   黄少天正想问他哪里来的手机，一步还没迈出去，听到这话一个踉跄，惊讶道：“你开玩笑吧？！”

   说他买不下来一整片地方也就算了，但说他买不下来一个厕所？这人又逗他呢吧！

   B市房价有多高他是知道的，最贵的地方一平米十几万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叶修带他来的这个地方虽然人少，却明显不是多偏僻的地方。但是他黄少天全副身家那是多少？虽说韩文清拿的是联盟第一的薪金，但他这几年找人投资收获颇丰，真要拿所有资产比下来谁多谁少还真没定数，而这点叶修也绝对是知道的。

   叶修特别自觉点往边上移了移，省得黄少天没站稳栽倒他身上。他这番动作黄少天看了也是没脾气，又仔细一想这才觉出几分不对。可惜叶修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抬手敲了敲门。

   “你等……”

   黄少天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

   “叶修？先进来吧。”

   “陈姐？”

   黄少天看了眼叶修，默默的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叶修脸上的惊讶没维持多久，很快就笑道：“今儿怎么是您来了？”

   开门的是个女人，面目清秀而未施粉黛，黄少天一时觉得他和叶修有几分相像，细看五官却又没有相似之处。

   “这么多年没见你，当然要看看现在什么样了。”被叶修叫做陈姐的女人把人让进去，拍了拍叶修胳膊，又看了眼他额头上的伤道：“好久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啥样您看看叶秋不就知道了，特意等我这多不好意思啊。”

   “瞎贫。”对方嗔了叶修一眼，又转头招呼黄少天进来，一边道：“谁是等你了，还不是秋儿说你要带个小朋友过来。这是你家那个？”说着边把黄少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黄少天从她说“小朋友”开始就有点莫名，这会儿听她问话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按理说他素来反应极快，哪怕是只打了个照面的人也能招呼起来，聊上几句，偏偏今天像是被掐住了死穴，平生第一回居然觉得自己口拙。

   叶修倒是坦然，把人拉过来了顺口道：“他过几天比赛，昨儿突发情况，去医院看了也没给出个妥帖的解决方案，想想还是得让爷爷瞧瞧。”

   对面没回音，一双眸子水盈盈的反倒是觑着黄少天。

   黄少天眨了眨眼，一笑露出颗小虎牙，叫人说：“姐姐好，我是黄少天。”

   他话音将落，一时在场另外两人都有些发愣，最后还是做主人的反应快，道：“叶修你还让人自己介绍，”说着伸出手：“陈云旗，不嫌弃的话跟叶修一样叫姐就好。”

   黄少天伸手握了一下便放开，点头道：“陈姐。”

   叶修笑，说：“见着美女笑这么开心，不过人家陈姐十五岁就把女朋友领进门了，你没戏了。”

   他话说完还没等黄少天说话，陈云旗一掌拍在他后脑，道：“贫。爷爷已经等你了，赶紧领你家小朋友进去。”

   叶修“哎”了一声，道：“这不儿又见着您开心么。”

   陈云旗走在前面，听他这话笑着道：“就你能说，待会儿别又说漏了门外还一包，不然爷爷又要闹脾气了。打了你还好说，再连累人家少天我看你怎么办。”

   叶修一哂：“这么多年总得有点儿进步吧。”他说着拿残了的那边胳膊肘捅了捅黄少天，道：“听见没有，待会儿少说话，不然人家把你打出去。”

   黄少天这会儿算是回过味儿之前叶修够房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略有点尴尬，也没功夫跟叶修计较，压低声音回他道：“你给人带的东西自己往房檐上放一包算怎么回事。”

   叶修耳朵被他说的有点痒，别扭着伸手挠了挠，倒是前面的陈云旗听见了，说：“这东西本来老爷子也就顶多给他一包，多了该出事儿了。”她看黄少天还是面带尴尬，倒是笑了，道：“叶修干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小时候差不多算一块长大，一家人，你也别太当回事儿。”

   黄少天摸不准她跟叶修关系，不知道这句到底是陈述事实还是单纯客套，又或者两者皆有，于是便点了点头，却是没应好。

   

   陈家的院子不似寻常制式的四合院，从外面看不出名堂，进来了才发现别有乾坤。黄少天跟着两人往里走，看着脚下的青石路和两旁错落有致的林木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叶修先前说他全副身家也就够买个厕所。好在庭院精致，却也不至于说占地多大，不考虑B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倒也算不上罕见，是以他也不至于说没见识到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只是没料到对方和叶修多年未见却明显熟稔，倒是让他不觉有几分紧张。

   三人穿过一处游廊，推开房门就见一个满头鹤发的老爷子坐在椅子上逗雀儿，听见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却又恍如不见，状似是一门心思都在那个跳来跳去的黄嘴儿小鹩哥身上。

   陈云旗笑得意味不明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拍了拍叶修道：“进去吧，这么久没见正好陪爷爷聊聊天，我就不陪你了。少天别紧张，爷爷肯定能治好你的。”

   黄少天赶忙应好又道谢。叶修咳了一声，说：“您别陪了，回头忙完了咱再找个时间聚。”

   “回头又不知道哪年了，”陈云旗扫了一眼他吊着的那只胳膊，道：“你有空就来看看。”她见叶修点头应了，才和两人道别离开。

   叶修等她走远了，又清了清喉咙，拉了黄少天一把。

   “来吧英雄。”

   

   叶修刚才还是放松的，但这会儿虽然没觉出紧张，但明显态度更端正了，连带着让察觉到这一点的黄少天也不禁跟着严肃了几分。

   叶修这回没往里溜达，还算利落的走到老爷子跟前，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一掀眼皮，说：“你谁啊？”

   叶修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爷爷，我是叶秋。”

   黄少天站在他身后都被这人的无耻震惊了。老爷子眉头一跳，几乎就要破功，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听叶修接着道：“今儿去刘记，那儿绿豆糕还是火啊，一天只卖三十份儿我这儿差点都没买上。您尝尝还对味儿吗。”

   老爷子不说话了。

   叶修把纸包拎上来，一只手灵活的解开绳结，油纸包展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六块绿豆糕。

   老爷子动了动鼻子。

   “您尝尝？”

   老爷子矜持着咳了一声，把东西往桌子里面推了推，抬眼扫了一眼叶修，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黄少天，道：“这是你家那个？”

   话音刚落叶修手快的先按住黄少天，道：“哪儿能啊。”

   老爷子看都不看他，冲黄少天招招手。

   黄少天从进了这屋子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他就算叶修不解释也明白这老爷子大概是哪家圣手，也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是以一直安安静静当了个听众，这会儿老爷子冲他招手，他想了半天觉得该说点儿啥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叶修拍了拍他腰，黄少天走到老爷子跟前，道：“陈爷爷。”

   老爷子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示意他坐在对面，然后也不看叶修，先是把打开的油纸包给包了回去，这才又看向黄少天，半晌后问道：“怎么不好？”

   黄少天沉默了一瞬，想起在医院那个不甚高兴的场面，道：“应激性信息素失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