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cccccccus

非典型灵魂伴侣

两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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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又发烧了？！”

蓝雨训练室里的众人听见这声忍不住抬头向门外看去。喻文州敲了敲桌子，道了句专心训练，继而看了黄少天一眼。后者跟他视线蓦地对上，愣了半秒，自觉走远。

“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太累了？才几个月这都第几次了？也没去看看？就这么一直烧着？你们也不管他？”

“医生怎么说？”

“没问题？？？？没问题他一直这么烧？”

黄少天语速越说越快，声音越尖。他说到最后声带像被锐器划过，于是走廊里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剩耳道里些许鸣音。

喉间尖利的疼痛不过一瞬，却让人即刻冷静下来。黄少天抿了抿唇，听着电话那边说着什么，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安静听着。

半晌后他神情明显一滞，继而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薄怒，开口时声音沙哑而破碎，“老叶，”他道，“你别说了。我晚上到。”

黄少天回身快步走向喻文州。两人相谈不过片刻，随后他便又走出训练室。

期间有人抬头去看，目光不经意对上喻文州的，又赶紧专注回自己的电脑屏幕。而这一瞥间，只见到黄少天一个匆匆背影。

黄少天落地H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给苏沐橙发了条消息说自己马上过去，便收起手机。

飞机的小窗口映出他自己被帽子和口罩完全遮盖的脸，只露出一双被焦急填满的眼睛。

他慢慢眨了一下眼，又定定看了窗外两秒，随后即撇开视线。眼睑轻轻盖下来，一合眼间情绪就都收敛了。

此时正是H市早春三月初，气温不高又多雷雨。飞机降落后又滑行许久才进了停机口。

下了廊桥黄少天便一路疾步，一直到出了到达口才觉出一点凉。

他这次来的突然，从衣柜里拽了件薄外套便跑去机场，身上只背了一个Penfield的双肩包，也没带什么衣服。此时高度紧张后乍一停下来，就觉出那么两分滑稽，三分荒谬。

而还不待他细想，就听边上有人咳嗽。起初还像是故作姿态地咳两声，后来却一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唬得人不得不转头去看他。

于是转头便看见叶修穿着个白短袖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件外套，黄少天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三步上前，一把抓了人的腕子道：“你怎么来了？你自己来的？你不是还发烧吗？你怎么就穿这么一件短袖？外套呢？是你拿的这件？为什么不穿上？”

叶修慢吞吞地把黄少天的手拿开，扫过后者脸色又忙解释道：“我不是……”说着就要去抓黄少天的手。

黄少天却先一步抢了他手里的外套给人搭上，问道：“苏沐橙老板娘呢？他们就让你自己来了？”

叶修也没解释，顺着他的动作把外套搭上了才道：“我不冷。”

他领着人往外走，道：“他们俩停车呢。”也不管黄少天在那儿嘟囔什么“我不是说我自己过去吗之前也没见你有多殷勤这次还发着烧跑过来干什么”，敷衍地哼哼两声就当听到了。

若在平常倒是罢了，不仅仅是面对叶修，黄少天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周围人对他说话反应冷淡，但此时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他们出了门。细雨绵绵落了一脸。苏沐橙就站在车边上，离得不远，见他们出来便走过来，离得近了看见叶修身上穿着外套反而一愣，复而才看向黄少天，抢在黄少天开口前道：“好久不见呀。”

“好久什么好久不见，上上个礼拜才输给我们这么快就忘了吗？”黄少天言罢也不待苏沐橙回应，接着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自己过去老叶还发烧你怎么让他过来了？今天还下雨他就穿这么点你们也不管他？”

苏沐橙脸色几变，张口时瞥到一旁叶修，哼了一声道：“那你来管呀。”说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完全不给黄少天回话的机会。

黄少天一口气憋住，转向叶修道：“我——”话还没说完被后者在脖子上捏了两下，轰进了车里。

有黄少天在的场合一向是没有冷场。剑圣一旦开口那是连冷场的机会都不会给你，持续半个小时的连击那是手到擒来。一直到几人快下车陈果也没能插上两句话，跟苏沐橙交换眼神时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最后还是叶修懒洋洋往人身上一靠，说歇会儿，黄少天这才闭了嘴。

其后几人一路无话回到兴欣。进门时绝大多数人已经歇了，就撞见乔一帆穿着睡衣接水，看着众人进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叫前辈，好险没把水撒了。小孩打完招呼，被黄少天的垃圾话搞得窘迫，又不敢走。叶修挥挥手让人回去早点睡了，冲黄少天笑道：“看你把人小孩吓的。”

他贯是一脸嘲讽这话听着就有点变味儿。黄少天条件反射地反驳。那边陈果不堪重负，甩了甩车钥匙说先回去，就拉着苏沐橙走了。

苏沐橙临走还冲黄少天哼一声，搞得黄少天又扭脸冲叶修告状：“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修拉了上楼。

“明天的飞机？”

听见叶修这么问黄少天倒是就安静下来，浅浅嗯了一声。

“你住哪儿？”

“嗯？什么？”

黄少天落在他身后一个台阶，此时略带些迷茫地向上看过来就显得颇为无辜。

叶修笑了，道：“你跟我凑合一晚上呗？明儿就走，别折腾了。”

听到这儿黄少天条件反射道：“不行，你还发烧得好好休息。”说到一般才有回神，“你还发着烧让我跟你凑合一晚上是想传染我吗？靠你这老家伙果然卑鄙。我跟你说别想了，就算我发烧我们蓝雨进季后赛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与其想这个不如好好考虑考虑下礼拜对微草怎么打，不要以为赢了义斩就可以沾沾自喜……说来你这个发烧到底怎么回事？是感冒吗？一直低烧看起来也不像啊？你这都今年第几次了，从过完年开始断断续续烧到现在了吧？医生还说没事儿？你们上哪儿找的医生，别是什么黑医庸医吧？”他说起话来就没完，最后险些刹不住车说出让叶修跟他回G市看病的话，好险是截住了。

而他这么苦口婆心，另外那人还没心没肺地笑。黄少天又是无语又有点生气，好半晌才理顺了脾气，正要张口，被叶修摁住了。

“嗯？”黄少天被叶修捂着嘴还要从嗓子里发出点声音。

叶修指了指门。

黄少天这才想起来自家老队长就在门后，立时就安静了。

魏老大在呢吗在呢吗在呢吗？

黄少天用眼神示意叶修。

“嗯？”叶修笑着看他。

黄少天一看就知道这人完全没接收到他的信息，复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感觉叶修这个眼神很熟悉，但是他没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然后叶修拍了拍他脑袋。

靠！你当拍狗呢！

可是叶修表情又太温柔。温柔到黄少天这话一下没说出口，就又咽下去，压得心里沉甸甸的疼。

叶修一手扭开门，一手拉着他往里走。

屋子里没开灯，拉着窗帘。乍一进去什么都看不见，黄少天只觉得叶修抓着他手腕的动作紧了紧，他条件反射跟人又凑近了点。

叶修在墙上摸索。黄少天刚反应过来他要干嘛，想要制止却没来得及——

叶修把灯打开了。

黄少天立时转头去看另一张床，空的。

“我靠，你……”

“嗯？”叶修叼着根烟笑着看他。

黄少天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却先把他叼着的那根烟扯了，同时嘴比脑子快，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就已经絮絮叨叨说起叶修，同时把那根烟叼进嘴里。

“………………”

“抽吗？”叶修拿着打火机冲他晃晃。

黄少天沉默片刻，把头凑了过去。

他其实不常抽烟。联盟先前是从网吧起来的，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禁烟的意识，魏琛和叶修这些老一辈多抽烟，而且抽得凶，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变不一样了。

他叼着烟，却没怎么抽，就看着它一点点烧。

黄少天怀疑叶修是为了堵住他的嘴故意的，实在是很卑鄙。

但他此时又确实无心说话。那三分荒谬又趁此沉默的空隙钻了进来。细想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打飞的跑过来一趟，明天就又回去。其实仔细想想他来与不来根本又没有分别。

这会儿了，他反而不知道自己是过来做什么的了。

好在叶修也没问他。

“你不抽就别浪费我的烟。”

叶修说着就要伸手来拿。黄少天赶紧护住，深吸了一口，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而另外那人就好整以暇地站那儿看着，一点儿要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黄少天咳着还空出手冲他竖了个中指。

叶修又笑了。

——心慌。

有些信息尚未触及意识便先反应在生理上。

黄少天直觉有些事情似乎不对劲，却又没有头绪，只趁着咳嗽的功夫用手抹掉生理性的泪水，再抬头时便被叶修一掌盖住了眼睛。

黄少天张口欲言。

“嘘。”

叶修一手盖着他眼睛，一手食指压在他唇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就只有细雨敲在玻璃上的轻微声响。

黄少天心更慌了。

他有些莫名。身体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叶修的手腕，却没把那只盖着他眼睛的手拿开，反而只虚虚握在那里。

他恍惚像感觉到叶修手指轻轻颤动，于是他伸手覆在对方的手指上。

叶修似乎还在发烧，手掌温度偏高，盖在眼睛上就说不出的熨帖。

转念间黄少天开口，他道：

“老叶你是不是不行了，手都成这样下礼拜还能打王大眼吗？要不干脆直接退役来蓝雨做教练吧。”

对面静了片刻，随即就笑了。

叶修抽回手转身向里走，道：“哥去找你倒是可以，但是你说了算吗？”

“老叶你别嚣张啊！我说了怎么就不算！”

“你说的啊。”

“我说的！”

叶修回过身看他，笑道：“那你可记住了。”

黄少天一愣，道：“什么记住了你难道还真有退役的打算不成？你认真的？你准备退役？我是可以回去跟队长商量，你要真的想来的话……但是我看就凭着你那些贱招你再打十年都不成问题。倒是你晚上要不要再量一次体温？医生给你开药了吗？虽然我看你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还是得吃点药吧？”

叶修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睡觉吧。

半夜黄少天在床上辗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之下就来了H市。

叶修时不时就咳两声。起初的时候黄少天还问，有两次咳得厉害了甚至吓得他以为叶修得了肺炎，但那人又否认了，还让他安静，说要睡觉。

可他怎么睡得着。

相临床上叶修突然就咳起来。

黄少天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他一部跨下床，跨到叶修床边，拍了拍对方肩膀，说话时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走，起来，去医院。”

叶修也坐了起来，在他手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道：“不用，再过两天就好了。”

“不用？你这都第几天了？”

叶修拽着他腕子，在黄少天话间的空隙里还要反驳说自己已经看过医生了，也开了药。

黄少天骤然火起：“你当我傻子？！你吃的那是什么药？你以为我不认得止痛药吗？你以为我又为什么要飞过来？你这如果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我至于从G市跑过来？我说让你有困难跟我说你就这么跟我说？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飞过来？”

房间里骤然又安静了。

黄少天气急之下被他这样一问就愣住了，到火气下去竟觉得有些委屈。

而叶修抓着他的腕子把人拉近，偏偏又要再问一遍。

“少天，”他问，“你为什么要飞过来？”

晚上的雨似乎比白天要大。噼里啪啦的雨点在玻璃上敲呀敲。

黄少天安安静静地站着。这样的阴雨天气让他肋下钝钝地疼。这疼痛好似已伴随他许久，只是选在这样一个时候又跳进他的意识，让他隐约觉得委屈，却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原因。

而叶修此时已经坐到床边面对着他，执拗地看向他，等着他给出一个理由。

黄少天张了张嘴。

那两分荒谬又牵牵绕绕地绕回来。他几乎以为自己现在在参演什么奇怪的黑色幽默喜剧。

现在站在这里好像是十五岁的他，第一次见到叶修，一屋子的烟味哪怕是一直跟在魏琛身边的他都被呛得咳个不停、呛得肋下生疼。

可此时分明没人抽烟。而彼时的他紧紧盯住叶修说要打败他，现在却是叶修紧紧地盯住他要一个答案。这样的举动几乎就让叶修带上了一丝孩子气。但这个人分明是成熟而强大的。他知道叶修身上唯一近乎天真的执着便是荣耀，除此之外鲜见其他。

他许久之前就知道了。

黄少天叹了口气。

他抽回手，蹲下身，道：“老叶，我很担心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能不能跟我讲。”

他缓了缓神，抬起头看向叶修，又重复道：“我很担心你。”

叶修也看着他。

房间里很静。

窗外雨很大，但他却能听见叶修缓慢而平和的呼吸。

然后他听见叶修说：“少天。”

叶修似乎在斟酌什么，但他没有让黄少天等上太久。

叶修重新看向他，道：“我这是烙印反应。”